22
塗筱檸家是老小區,不像新小區里都有規劃好的停車位,所以有車族每天都是靠右停在路側,誰回來早就先佔坑。
但是她家老塗很牛逼,把綠化帶里也開闢出幾個停車位,由於小區私家車越來越多,確實停車難,物業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鄰居們見狀也紛紛開始停在老塗開闢的綠化帶里,確實略有緩解停車位的緊張。
塗筱檸張望了一下,小區通道上這會兒已經沒有多餘的空位了,看到老塗曾經開闢過的一個綠化帶上還空著,便指揮紀昱恆停到那邊去。
紀昱恆卻滑下車窗單手斜靠探出身,「這是綠化帶。」他提醒。
後面又有車來了,塗筱檸怕位子被搶,趕緊說,「沒事的,我爸經常停。」
紀昱恆好像並不認同,又朝遠處望了一眼,「我到前面再去看看。」便開車往前去了。
他車前腳剛走,後腳就被人穩穩停上了綠化帶。
塗筱檸這次真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都說了可以停了,非要捨近求遠。
等了一會兒,他人才來了。
「前面有位置?」她問。
「沒有。」
「那你停哪兒了?」
「小區外面。」
塗筱檸總算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個不如自己的地方,就是學霸太中規中矩,不像她們學渣從小會變通,但凡有歪門邪道絕不傻不拉幾走正道。
他卻又像知悉她在想什麼似地說:「碾壓花草不大好。」
塗筱檸看看他,昏黃的路燈照在他身上仍是那麼一本正經。
「你還挺有愛心。」
「尚有餘地的時候能不走偏鋒就不走。」
塗筱檸還在琢磨這句話跟停車位有什麼關係,他又道,「況且門口走幾步路也到了。」
反正她說不過他,便抬腳往自家單元樓走去。
又想起什麼,她問他,「你母親也是老師嗎?」
之前聽病房裡的鄰床喚她老師。
「她是大學高數老師。」
塗筱檸暗嘆,這一家子絕了,怪不得他從小成績好。
媽個雞,但凡老塗跟徐女士有一個基因好點,她也不至於從小是學渣啊。
紀昱恆的到來讓母親喜不自勝,又招呼他坐又招呼他喝茶,連很少親自下廚的父親今天都在廚房掌勺。
紀昱恆第一次到塗筱檸家,邊跟塗母說話邊環視著屋內。
房子一看就有些年頭了,裝修和傢具也很老式,面積也不算大,但無論從布置還是陳設都能看出是溫馨的三口之家,就像他現在手上隔著水杯也能感受到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暖意。
「這房子還是筱檸上幼兒園的時候我跟她爸爸買的,樓下還有一個車庫,那時候房子可不像現在炒得那麼高。」塗母順著他的視線說。
紀昱恆笑笑,「二十幾年的物價也跟現在不一樣,現在房價有些過高了。」他說著注意到牆上掛了一把小提琴。
塗母不等問直接告訴他,「我們家塗筱檸從小就是個半吊子,幼兒園裡就讓她學小提琴,到了小學她嫌苦,就半途而廢了,然後澳門回歸的時候,我就看著她同學啊鄰居家小孩啊,都站在國旗下用小提琴演奏《七子之歌》,人家家長在觀眾席上是驕傲,我是那個恨啊。」母親似想到了當年的事,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塗筱檸一眼,「要是當初她能堅持下去,也能到單位活動或者年會上一展才藝,在領導們面前露個臉,現在什麼一技之長都沒有,不爭氣。」
他朝塗筱檸看了一眼,她便咳了一下,「徐女士,差不多就行了啊。」
再說她都沒形象了,好歹人家現在是她正兒八經的直系領導,以後還得靠他賞飯吃呢。
母親只當她是當著男朋友面不好意思,「反正小紀是自己人,以前說你不是皮挺厚的,現在知道害羞了?」
塗筱檸覺得自己還是少說話的好,不然遲早被徐女士賣了,轉身就要回房。
「對了,帶小紀看看你房間。」母親的聲音卻又傳來了。
她非常不情願地帶著紀昱恆進了自己閨房。
紀昱恆一進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之前送給她的那隻毛絨大熊,正可愛地躺坐在她的床頭。
「太大了,實在沒地方放。」塗筱檸是這樣解釋的。
他沒作聲,踱步到她的書櫥,剛剛遠遠看著都是滿的,只當都是些名著和她學生時代的教科書,但走進一瞧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放眼望去全是言情小說。
他隨便掃了幾眼都是什麼《名流巨星愛上我》、《那小子來了,就問你服不服?》、《霸道總裁說他要潛我》、《女人,愛我你怕了嗎么?》
他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塗筱檸趕緊跑過去擋在他身前,「這裡都是陳年老書,早就想賣了,一直沒時間來著。」
她只顧著擋住他視線了,來得匆忙沒多想,這會兒才發現兩人離得有些過於近了,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鬆開領口的分明鎖骨和凸出的喉結,有一股禁慾的性感。
塗筱檸又聞到了海飛絲的薄荷味,好像又混了一點他自己的氣息,在此時此刻顯得既陽剛又撩人。
紀昱恆一低頭就看到了塗筱檸又長又密的睫毛和白皙的脖子,鼻間是她身上特有的體香,近在咫尺,他才發現她腰細腿長,個子也不小。
「吃飯了。」房外傳出母親的呼喚聲。
塗筱檸感覺紀昱恆往後退了一步,跟自己拉開了距離,他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先走。
「吃飯。」塗筱檸低頭趕緊出去了,耳根卻莫名地有些發燙。
紀昱恆也跟著出來了,兩人就座時,他倒也很自覺地直接坐在她身旁。
「你這孩子,自己工作都也挺忙吧,還經常送筱檸回來。」老塗端上了最後一道菜。
「應該的叔叔。」紀昱恆站起來替他接。
「你別動,坐,坐。」老塗示意他好好坐著。
徐女士把菜都往他那兒挪近了些,熱情地招呼她,「來,吃菜,吃菜。」
紀昱恆便坐下執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魚。
徐女士嘖了一聲看向塗筱檸,「我說什麼來著,聰明人就喜歡吃魚,哪像你就知道吃肉。」
塗筱檸覺得自己躺著都中槍,她吃肉也錯了?
「我只是嫌剔魚骨煩。」她狡辯。
紀昱恆卻笑笑,將剛夾的魚肚子送進塗筱檸碗里,「這個沒骨頭。」
塗筱檸一愣,對上他難得溫柔的視線,又不能拒絕,只能悶頭吃飯。
塗母塗父相視了一下,然後塗母眼底也染上了笑意,一頓飯下來她都沒怎麼吃,只顧著看紀昱恆了,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現在還在筱檸單位查業務嗎?」大概覺得太過安靜,徐女士又打開了話匣子。
紀昱恆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叔叔,阿姨,我剛換了工作。」
塗筱檸正在盛魚湯,手一抖潑在了飯桌上。
徐女士嫌棄地看她,邊抽紙巾邊擦,「怎麼這麼不小心。」然後又回頭看向紀昱恆,「換了什麼工作?」
塗筱檸黑線,這話題就跳不過去了是吧?
剛要在桌下輕輕踢紀昱恆暗示,他已經開口,「我現在也在DR。」
塗筱檸覺得自己不用輕輕踢了,因為她現在想踢死他。
一下陷入沉默,只有塗筱檸喝魚湯時勺和碗撞擊的聲音。
徐女士緩了緩,哦了一聲,又忍不住問,「哪個部門啊?」
紀昱恆:「拓展一部。」
夫妻倆又對視,老塗推了推眼鏡,和藹地笑笑,「在同一個部門做客戶經理也挺好的。」
紀昱恆目光平靜,輕聲糾正,「我任的是總經理一職。」
塗筱檸猛咳了起來。
「幹嘛你?」母親又瞪她。
她卻表情痛苦,指著嗓子說:「卡魚刺了。」
塗筱檸覺得丟死人了,大晚上來醫院夾魚刺,掛了急診,發現來夾魚刺的都是小孩。好不容易到她,醫生卻說她的魚刺太深看不見,要做喉鏡。
「你們先去繳費,然後去喉鏡室排隊。」醫生打了一張單子遞過去,順勢看了看塗筱檸身旁站著的三個人。心想多大的人了,卡個魚骨頭還要父母老公齊上陣陪著來醫院。
老塗剛要伸手,紀昱恆已經接過,「你們先去排隊,我去繳費。」
塗筱檸還在咳嗽,臉都紅了。
徐女士趕緊帶她往喉鏡室里跑,邊走也不忘碎碎念,「你這個死孩子從小就不讓我省心,喝魚湯還能被卡著魚骨頭,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成家了可怎麼辦。」
「我就說不喜歡吃魚。」塗筱檸嘟囔,可一說話被刺的地方又有要作嘔的感覺。
「行了你少說幾句,她現在難受著呢。」老塗打斷了母親,三人趕到了喉鏡室。
沒想到晚上來做喉鏡的人也不少,有大人有小孩。
「每人只留一個陪同,其他人都出去。」候診室里的護士蹙眉道。
紀昱恆正好繳完費過來,聞言便說,「我留下吧。」
老塗看著自家閨女難受的樣子有些不舍,卻被徐女士拉了出去。
「那小紀你看好她。」
紀昱恆頷首,站在了塗筱檸身側。
「還難受?」
塗筱檸現在不敢再說話,只能點點頭。
「先別動了。」紀昱恆便也不再跟她說話。
老塗在喉鏡室外面走來走去,不停朝里張望。
「卡個魚骨頭而已,能把你閨女怎麼著。」徐女士相比之下淡定許多。
「那你跟來做什麼?」老塗難得回了一次嘴。
徐女士拍拍醫院的座椅坐了下來,「我啊,我來看看我未來女婿是怎麼緊張我女兒的。」
老塗皺眉,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卻被拉著一起坐下。
「看看,挂號,繳費,現在又在裡面陪著,可見人家對你閨女是上了心的。」
「那男朋友不就得這樣么?不然談個鎚子。」
徐女士又拍拍他的肩,「你看,之前你還不信我算命,現在條條都中了吧。」
老塗不解,徐女士又說,「貴人吶,小紀就是咱閨女的貴人。」
老塗懶得理,想要站起來又被徐女士拉了下來,「現在小紀跳槽去了閨女的部門當總經理,你知道這說明什麼?」
「什麼?」老塗象徵性地問了一下。
「轉正吶,咱閨女在DR轉正有望了!」
這下老塗沒聲了。
塗筱檸以前沒做過喉鏡,做了之後才知道喉鏡是從鼻子里插一根長管慢慢伸進喉嚨里,即使噴了麻藥她也覺得難受,不過好在魚刺總算拿了出來。
因為喉鏡從鼻腔而入牽動了她的五官,眼淚像自然反應那樣蓄滿在眼眶,結束的時候她只想拿紙擦一擦眼睛和好好醒一下鼻涕,但是醫院不提供紙巾,並且給她夾完魚刺就開始叫下一個。
塗筱檸就這樣滿臉是淚地再次出現在紀昱恆面前。
下一個患者是小孩,一聽護士喊他名字便往裡沖,險些撞到塗筱檸。
紀昱恆就站在門口,長手一伸將她拉了過來,正好避開了那孩子,也順勢將她護在臂間。
塗筱檸懵里懵懂的,只覺得口鼻眼這會兒還都難受著,滿腦子就想著要紙巾,沒在意到其他。
抬眸對上紀昱恆微深的眸光,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她的臉頰,像羽毛般輕輕替她拭著淚水。
耳邊是他柔暖的聲線,「很疼?」
第二天上班,塗筱檸都覺得昨晚的事是自己的幻覺。
只記得當時自己宛如觸電般立刻彈開,說了句「不疼」就像做了虧心事跑出了喉鏡室。
可明明被吃豆腐的人是她,她卻有一種他被自己猥褻的錯覺,為什麼?
她敲著腦袋趕緊讓自己投入工作狀態,紀昱恆正好聽著電話從外面進來。
他又變成了撲克臉,走路帶風,跟私下派若兩人,切換自如,彷彿昨晚什麼事都未發生,連一個眼神都沒掃過來,滿臉只寫著工作兩個字。
塗筱檸其實挺佩服,論演技,他才是影帝。
他掛了電話就喚趙方剛。
趙方剛也一籌莫展地走進他辦公室。
「紀總。」
「你手上那筆不良現在到什麼階段了?」
「只能準備處置抵押物了。」
「保證人呢?當時不是追加了第三方企業擔保?」
這就是趙方剛頭疼的地方,「保證人不想淌這趟渾水,不是裝死就是跟我周旋。」
紀昱恆看著文件抬眸,「裝死?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替借款人還款了?」
「他可能想等我們先拍賣抵押物,再見機行事。」
紀昱恆注視著他,「偏遠郊區的商辦樓,你覺得誰會拍?流拍一次抵押物價值就多打一次折,三千萬的不良貸款,你想想到時候你的風險金夠不夠扣。」
趙方剛有點破罐子破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萬一有人拍了呢。」
「我不喜歡聽萬一這個詞,以後也不要讓我聽到。」紀昱恆嚴肅道又喚饒靜。
饒靜:「紀總。」
「晚上我請政府招商辦的人吃飯,一共四個人,時間定在六點,地點你負責一下,其中兩個人是海歸。」
「好的。」
「部門人都出席。」
這句話讓饒靜和趙方剛都頗感意外,因為以前江總可不會帶著部門一起去赴宴,尤其是跟政府的人。
「知道了紀總。」饒靜允,然後和趙方剛同時出了辦公室。
「啥意思?」趙方剛無聲地朝饒靜做著口型問。
饒靜搖頭,她現在也猜不透這位年輕的新任領導,只走到塗筱檸辦公桌旁敲了敲。
「晚上一起去飯局。」
塗筱檸想到上次有些怕了,「又要喝酒嗎?」
「誰知道。」饒靜懶得想,也不懂紀昱恆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塗筱檸垂頭,肯定是逃不掉喝酒了,上次參加班長婚禮,全桌男的就紀昱恆沒喝酒,他說酒精過敏來著。
饒靜給部門以前組織飯局的老地方打了預定電話,然後給紀昱恆發了已經訂好的微信,但是半天沒得到回復。
只以為他在忙沒空看微信,饒靜就把手機丟在一旁沒再管,心想剛剛他還告訴她其中兩個人是海歸,管他海龜路龜的,不都是一天得吃三頓的人么。
三人還在忙碌,昨天那個送花人又來了,他敲了敲門。
「塗筱檸,你的花。」
今天是一大捧白玫瑰。
「喲喲喲~」饒靜指尖把玩著寫字筆媚滴滴地看塗筱檸。
塗筱檸要瘋了,到底是誰啊?
趕緊拿了花又放在空位上。
饒靜走過來低首湊上去聞了聞,「不錯啊小塗,什麼時候帶師父見見你的男朋友。」
「我沒有,饒姐。」塗筱檸矢口否認。
饒靜斜她,「得了吧,這花連送兩天,我估摸著明天還會送,小夥子夠持之以恆的啊。」
塗筱檸不知該如何解釋,仔細看了看,也沒在花里找到卡片之類的線索。
紀昱恆持著筆記本邊打電話邊走出他的辦公室。
饒靜看到叫了一聲,「紀總。」
紀昱恆的電話還沒接通,他駐足等饒靜說下去,目光順勢落在了空座的兩束玫瑰花上。
塗筱檸趕緊悶頭做事,生怕他以為自己無心工作。
「晚上用餐的地點我已經訂好,發您微信了。」饒靜告訴他。
「我看到了。」
饒靜剛要坐下去卻聽他說,「你取消吧,我會重新訂地方。」
饒靜不解,連趙方剛也轉過頭來看,塗筱檸也覺得納悶,一頓飯而已,他還挑地方嗎?
但饒靜沒有追問緣由,只恭敬地回:「好的紀總。」
紀昱恆的電話終是沒接通,他收起手機朝門口走了幾步又頓住。
「我們部門在食堂用午餐通常是怎麼安排的?」
靜默一霎那,三人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種瑣事。
「各充各的卡,各吃各的飯。」不一會兒,趙方剛說。
紀昱恆的視線又朝饒靜掃來,「饒靜,以後每個月從部門費用里給每人飯卡充500塊錢,如果食堂後勤手抖,那就每人充到系統頂額1000,讓他手不抖為止。」
三人皆愣。
「我不強制你們每天午飯要坐在一起,但至少我在食堂用餐的時候,你們三個要坐在一起,辦公室文化固然重要,但食堂往往也是最能看出整個單位、一個部門細節的地方,拓展一部是一個團體,明白?」
「明白。」
紀昱恆抬步離去。
三人互相看看,對剛才發生的事都有些茫然。
趙方剛先匪夷所思地笑了笑,朝門口探了探確定紀昱恆走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辦公桌上,「這個紀總挺有意思的,總不按套路出牌啊。」
饒靜似乎也若有所思,但卻說,「領導的心思別亂猜。」
趙方剛又放低了聲音,「部門費用不是一直放在營銷上用的嗎?以前江總哪捨得撥在我們身上啊,簽個報銷單等個把禮拜是常有的事,拖啊拖的,時間過期發票就作廢了,之前請客戶吃飯我自己墊了多少錢。」
聽著趙方剛的嘟囔,饒靜笑了,「說不定我們這位紀總就在營銷呢?」
「營銷什麼?」
「人心。」
塗筱檸在一旁凝神諦聽,只覺腦熱。
晚上的飯局紀昱恆先去了,塗筱檸跟饒靜坐趙方剛的車。
按照紀昱恆在部門群里發的定位,車七拐八繞地開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周圍不是停車場就是商辦樓。
三人下車仰頭望著高聳的樓,半天沒瞧到飯店或者酒店的字眼。
「搞什麼?這裡哪兒有吃飯的地兒?」趙方剛好笑地點了一支煙,「我說,真是請政府的人吃飯么?放著饒靜你定的高檔飯店不去,我還以為找了個多上檔次的,卻是個窮山僻壤。」
饒靜也覺得奇怪,是不是搞錯了地點?她又翻開微信查看了一下,可確實是這兒。
「2號樓A座。」她讀著開始尋視。「不就在那兒?」她朝遠處指了指。
塗筱檸望去,確實看到2號A座四個字。
趙方剛猛抽了幾口煙,往腳下一扔踩了踩,「走,我倒要看看這花果山裡有沒有水簾洞。」
三人前後走進了那座商辦樓。
樓里也很陳舊,牆上到處都貼著小廣告,樓道里不是破舊的自行車就是擁擠的電瓶車。
電梯也很誇張,按了半天還在上面,站在底樓也能聽到那陳舊的機械摩擦聲。
這樣的場景讓塗筱檸懷疑自己不是來參加飯局的,像電視劇里做地下交易的。
趙方剛哼了一聲,「我們不會去人家私人老闆的食堂吃飯吧?」
饒靜從包里拿出粉餅補妝,又是她那個閃瞎人的La prairie。
「別說食堂了,就是鴻門宴你也得去。」
電梯好不容易要慢慢悠悠地到了,電梯門一開,四壁都是廣告,他們三人上去的時候有個中年婦女牽著一隻小泰迪也跟了進來。
趙方剛嫌棄地往後退了退,皺著眉問饒靜,「幾樓啊。」
「32。」
他一看是頂樓,按了一下沒反應,又使了點勁按燈才亮了。
「我真怕這電梯有安全隱患。」他又鄙夷。
牽著狗的婦女朝他看了一眼,饒靜用胳膊撞他示意少羅嗦。
趙方剛沒好氣地閉了嘴,電梯略帶搖晃地緩緩而上。
小泰迪卻在電梯里不安分地走著,突然它停在了趙方剛的腳邊,抱著他的腿就開始扭動。
趙方剛本來就不喜歡狗,看清它在幹嘛後大驚失色。
「我靠,這是在幹嘛?!」
塗筱檸和饒靜一看也傻了,狗主人狂拉牽引繩,奈何電梯空間小,再拉小泰迪還是能撲過去。
最後趙方剛的褲子濕了一塊,狗主人不停地道歉直到他們先下電梯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饒靜笑得差點癱在電梯里,塗筱檸也實在忍不住笑了,只有趙方剛臉色鐵青地要砸電梯。
三人到達32樓,饒靜捂著肚子還在笑。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趙方剛瞪她。
「沒什麼,為你的腿默哀,被泰日天qj了。」饒靜邊說邊揉眼睛,「笑死我了,趙方剛原來你的腿比你人更有魅力。」
兩人還在打鬧,塗筱檸收起笑左右看看,可發現兩邊都是私人企業的門頭,難道真的要去人家食堂吃飯?
這時微信又響了,像掐好時間似的,紀昱恆在群里發一條【到頂樓後往左手邊走,打開那扇貼滿廣告的門】
三人按照提示照做,只當那扇門後是樓道,沒想到推開後又看到了另一座小電梯,這電梯大概只能容納4個人,他們三個站著都顯得有點礙手礙腳。電梯有兩層,但只有2層的鍵可以按。
他們只能直接上頂層,趙方剛還在電梯里抱怨著剛才的事,電梯門打開後他卻消了音,居然是個露天的高檔餐廳。
西式穿扮的服務員站成一排朝他們鞠躬,然後指引著他們朝里走。
整個餐廳是西式的裝修風格,安靜優雅,悠長的落地窗正對C市的江,夕陽西下,晚霞將天邊映得泛了橘色,照在波光的江面上,襯著來往的貨運船隻,好一副歲月靜好的江景圖。
遠處,則是整個C市。
這裡豈止有水簾洞,簡直是世外桃源。
「這邊請。」服務員繼續領著他們往裡走。
三人才收起眼底的驚艷,跟著走。
他們被帶進了一間玻璃房,簡歐的裝修風格,配著幾盞羽毛的吊燈和桌上的精油蠟燭像極了國外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紀昱恆雙手抱臂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聽到聲音回眸,餘暉落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如同這暖色般顯得柔和起來,映著他身後的整個C市和浩蕩的江景,此刻竟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魄,撼攝人心。
「現在還破么?」他眸光像能穿透,問出了他們之前的心底話。
趙方剛先搖頭,「不破,一點兒都不破。」然後看看自己的褲腿,很不適時宜地說:「我先去趟洗手間。」
「第一次來,我也去認認路。」饒靜打量著一切,慢條斯理道。
塗筱檸覺得只留他們倆在很彆扭,便說,「我也去。」然後跟著他們一起出了玻璃房。
「可以啊,我他么一土生土長C市人居然都不懂有這風水寶地。」果然一走遠,趙方剛就開腔。
饒靜不置一詞,看到前面還有空中花園,便說,「我去那兒看看。」
趙方剛等著要去擦洗褲管,沒管她,自己先往洗手間去了,只有塗筱檸跟著饒靜往前走。
初秋的微風吹亂了她們倆的長髮,饒靜眺望著江景點了支煙。
「真漂亮。」塗筱檸望著夕陽不禁感嘆。
「可怕。」饒靜卻吐著煙說。
塗筱檸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聽饒靜繼續,「他今天讓我定地點的時候有兩個關鍵信息,1、人物:政府招商辦,2、背景:四人里兩個是海歸。」
塗筱檸覺得這很普通,「這能說明什麼?」
饒靜看她,反問:「正常人如果要請人吃飯會怎麼說?」
塗筱檸想了想,「直接說我要請人吃飯?」
「可他為什麼要說這麼多?他完全可以說我今晚要請什麼人吃飯。」
塗筱檸不解了。
饒靜又抽了一口煙,「我之前也沒在意,現在想想,他是在暗示我。」
塗筱檸聽得好費腦,她覺得饒姐是不是把一件簡單的事想得過於複雜了。
可她的聲音又隨風飄來,「招商辦的人是公職人員都很敏感,所以飯局不宜高調,而他們中有海歸,就說明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吃中餐,那麼這裡不管是地理位置、私密性、風格都很適合。」
「那還有兩個不是海歸,吃中餐也沒問題吧?」
「不。」饒靜否定,「既然定了西餐廳,說明四人中最有話語權的那個人就是海歸,而且他一定喜歡西餐和洋酒。」
塗筱檸瞬間覺得自己漲知識了,一個小小的飯局竟有這麼多講究和門道?
饒靜掐了煙頭,似笑非笑,「我干客戶經理八年了,今天都欠完善,紀昱恆三十歲不到,這些細枝末節卻能考慮周到,可見心思非常縝密,看似是安排我訂地方,其實也是在試探我。」
「試探你什麼?」
她對上饒靜漸深的眸光。
「我是不是他的對手。」